松本隆司的护齿套沾着血丝,在道场顶灯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他第八次被山田健太的巴投技摔在榻榻米上时,听见自己左肩胛骨发出类似枯枝折断的脆响。汗水在睫毛上结晶成盐粒,让对面那个男人肌肉虬结的轮廓变得毛茸茸的,像月光下的雪山。
这是他们成为柔道搭档的第三年零四个月。每天清晨五点的素肌练习,山田总爱用寝技把隆司锁到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此刻山田的拇指正卡在他喉结下方,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上周对抗赛时抓破他背肌留下的血痂。隆司突然弓腰发力,用右腿绞住对方脖颈,两人如同交尾的蟒蛇滚过道场中央的神龛,香炉被打翻时扬起的香灰落在他们汗湿的胸膛上。
"你总是太急躁。"山田的声音混着粗喘喷在他耳后,湿热气息让隆司想起梅雨季节的腐殖土。他们的柔道服早在缠斗中散开,山田小麦色的腹肌正压着他小腹处的旧伤疤——那是三年前山田用十字固弄脱臼他肘关节时留下的纪念品。
道场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隆司的牙齿咬上山田锁骨时尝到了海盐与碘酒混合的味道,这个总在赛后给他喷镇痛喷雾的男人,此刻大腿内侧的血管正在他掌心突突跳动。汗水顺着山田的脊椎沟流进隆司指缝,像融化的太妃糖般黏稠滚烫。
当月光透过樟子窗将他们的影子钉在墙上时,隆司发现自己右手正抓着山田的黑色束发带。那根发带突然让他想起父亲葬礼时绑遗照的黑缎带——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这个暴烈的夜晚分崩离析。
凌晨三点的温泉池浮着薄冰,山田健太潜入水中的瞬间,锁骨处的齿痕泛起珊瑚红。隆司缩在池角盯着水面漂浮的桧木托盘,上面并排摆着两瓶冰结啤酒,瓶身凝结的水珠正沿着他们刚才扔浴衣的方向蜿蜒爬行。
"你父亲是自杀的。"山田的声音撞在石壁上激起回响。隆司感觉温泉水突然变得像道场的榻榻米般令人窒息。山田的脚踝在水下擦过他膝盖内侧的旧伤,那个位置有他们第一次组手时留下的半月板撕裂疤痕。
硫磺蒸汽里,山田的后颈浮现出浅紫色指痕——那是两小时前隆司用裸绞留下的作品。此刻那些淤痕在月光下像某种神秘的图腾,随着山田仰头喝酒的动作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啤酒顺着他的下颌流到胸口,在乳晕处积成小小的金色水洼。
隆司的指尖突然触到水面下的异物。那是山田的银质脐环,三年前他赢得全国冠军后打的纪念品。此刻这个冰凉的小圈套正卡在他无名指根部,像枚来路不明的婚戒。温泉深处的涌流推着他们膝盖相撞时,隆司发现山田左肩有新添的抓伤——正是自己两小时前在道场发狂时留下的。
"教练说我们明天开始不能搭档了。"山田把空酒瓶按进水里,气泡咕嘟声惊醒了池畔睡觉的绿鹭。隆司突然抓住对方还在渗血的肩头,温泉水涌进伤口时山田的颤抖顺着水流传遍他全身。
当晨雾开始溶解星星时,山田的舌尖尝起来有温泉蛋的硫磺味。隆司咬破他下唇时,血珠滴在漂浮的桧木托盘上,和二十三年来压抑的呜咽一起,在黎明的温泉池里晕染成朝霞的颜色。远处传来早班电车的汽笛,而他们的柔道服还纠缠在道场角落,像两只褪了壳的蝉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