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红绸自九重天阶垂落,凌霄殿千年玄冰雕成的宴桌上,沈璃的指尖正沿着琉璃盏边缘缓缓打转。白玉面具下,那双淬着月华的眼瞳倒映着主座上的男人——她唤了三百年的"父尊",此刻正将沾着琼浆的食指按在她锁骨处的月牙胎记上。
"璃儿可知,这印记本不该出现在你身上。"玄霄帝君的气息裹挟着雪松冷香,指尖却滚烫如熔岩。殿外传来锁链挣动的闷响,被囚在诛仙柱上的魔尊突然发出癫狂大笑:"好个道貌岸然的仙帝!当年你亲手剜去亲妹的月神骨……"
沈璃猛地攥碎酒盏,琉璃碎片割破掌心,混着神血的酒液在玄色地毯绽开诡谲花纹。记忆如被撕裂的帛画——三百年前月墟禁地,玄霄握着滴血的溯月刃,脚下躺着具与她容貌九分相似的女尸。那些所谓"修炼走火入魔"的说辞,在魔尊嘶吼中碎成齑粉。
"师尊想要的血祭,现在开始如何?"沈璃突然轻笑,染血的素手抚上玄霄胸口。殿内三十六盏鲛人灯应声炸裂,月光透过穹顶血玉倾泻而下,在她身后凝成十二道血色月轮。被困在缚神阵中的三皇子突然发出惨叫,浑身精血化作红线没入她腕间玉镯——那根本不是什么防御法器,而是封印着上古月魔的噬魂器!
玄霄眼底终于泛起波澜,他早该料到,这个自幼养在膝下的"乖徒",怎会察觉不到每月喂给她的琼花露里掺着锁魂散。当沈璃的银发缠上他脖颈时,九霄云外传来震天雷鸣,被囚禁千年的堕神们正撞碎镇魔碑——原来三日前她主动请缨加固封印,竟是为了……
寒渊剑刺入玄霄心口的瞬间,沈璃听见自己神魂碎裂的声音。三百年来,这个亲手教她握剑的男人,此刻任由剑锋穿透护体金光。他染血的掌心覆上她脸颊的温度,与幼时哄她入睡时别无二致。
"现在你信了?"玄霄咳出血沫,眉心血纹却愈发妖异,"当年你母亲自愿剖出神骨……"话音未落,沈璃突然被扯入冰冷怀抱,本该在魔渊沉睡的夜冥王捏碎寒渊剑,暗红瞳孔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小月亮,你还要被这伪君子骗多久?"
记忆如潮水冲破封印——月夜下的无妄海,夜冥王将襁褓中的她塞给玄霄时,左臂狰狞的灼痕与玄霄颈后印记完全契合。沈璃踉跄后退,腕间玉镯突然迸发强光,被吞噬的堕神之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当七十二道天罚雷劫劈开凌霄殿穹顶时,她终于看清玄霄以身为祭布下的逆天阵法。
"用我的神格做阵眼,够换你百年安宁么?"玄霄破碎的轻笑混在雷声中。沈璃突然想起及笄那夜,他握着她的手在星盘上推演:"璃儿你看,贪狼星动时,最利的剑要刺向最珍视之人。"
此刻九重天正在坍塌,她却听见自己沙哑的笑声。染血的银发无风自动,额间月纹化作赤金色——夜冥王惊恐后退的身影中,她终于读懂玄霄布了三百年的局。原来所谓弑神,不过是把三界最锋利的刀,亲手递到该执刀的人手中。
当最后一道雷光湮灭时,沈璃踩着玄霄消散的神魂碎片走向王座。殿外跪伏的仙将们抬头瞬间,看见新生的月神背后,十二道月轮正将三皇子的魂魄炼成冕旒珠串。而在无人窥见的角落,她将玄霄残留的一缕发丝缠上手腕,轻声呢喃:"师尊,这场棋,我才刚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