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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里的独白剧场】

山间温泉蒸腾的白烟模糊了落地窗的边界，佐藤美咲望着池面漂浮的樱花瓣，突然意识到这是儿子出生后第一次与他共浴。二十六岁的青年在更衣室磨蹭了十五分钟，最终裹着藏青色浴巾踏进池水时，脖颈泛起的红晕比池畔垂落的八重樱还要艳丽。

"小时候总说等您退休就带您来箱根泡汤。"健太刻意盯着水面漂浮的木勺，"没想到最后是您用遗产分割当借口把我骗来。"蒸腾的热气将他尾音里的颤抖烘烤得松软，美咲看见他锁骨下方那道三公分长的疤痕——十二岁急性阑尾炎手术的印记，此刻在温泉浸润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池底鹅卵石硌着脚心的钝痛突然变得清晰。美咲想起丈夫葬礼那天，十八岁的健太站在火葬场后门拼命抽烟，尼古丁的蓝雾里他嘶哑着说："妈，其实我…"话头被前来吊唁的亲戚们撞碎在墙角，像颗来不及剥开的水果硬糖。

温泉水涌动的细响中，健太忽然开始讲述东京公寓里养的金鱼。说那条绯红色琉金总在深夜撞击鱼缸，直到某天早晨漂浮在水面。"我把它埋在阳台上那株山茶花下面，结果当晚根茎里就渗出血色的汁液。"他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池沿青苔，美咲注意到那枚银戒——去年除夕他说要去京都修学旅行时，无名指上还没有这道冷光。

【倒流的脐带血】

子夜时分，露天风吕只剩月光在池面织网。健太湿漉漉的额发贴在美咲肩头时，她才发现儿子在哭。二十六岁男性的泪水比想象中沉重，砸在水面激起细小的涟漪。"上个月在歌舞伎町…被客人用烟头烫这里…"他颤抖着指向左侧肋间，暗红色伤痕在月色下像朵枯萎的牡丹。

美咲的指尖悬停在伤痕上方三厘米，突然想起产科病房里助产士的惊呼："脐带绕颈两周！"当年那个紫红色的小身体也是这样颤抖着，将人生第一个吻印在她汗湿的胸口。此刻温泉的热度正将二十六年时光煮成透明的胶质，她终于触碰到那道伤痕——比樱花凋谢时的触感更烫。

健太的银戒在月光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沉入池底前他哽咽着说那是牛郎店的入职礼物。漂浮的樱花瓣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美咲把儿子的手掌按在自己左胸："当年你听见的是这样的节奏吗？"两道心跳声在温泉里交织成DNA链状波纹，远处传来山寺钟声，惊起满林夜鹭。

晨雾中离开温泉旅馆时，健太把母亲的手织围巾系在脖颈。巴士后视镜里，美咲看见他正用指尖轻触那道肋间的伤疤，嘴角扬起的弧度与五岁那年偷吃草莓大福时一模一样。盘山公路转角处，早开的垂枝樱突然抖落三片花瓣，恰巧落在他们昨夜沉没银戒的那片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