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霓虹在暮色中流淌成河,林夏缩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人造皮革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衬衫渗入皮肤。这是她陆续在第三周故意错过通勤高峰,只为了延长与这辆末班公交共处的二十分钟。右后方传来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混着皮革公文包被体温烘出的淡淡腥甜。
男人的手指第一次触碰到她肩胛骨时,刹车惯性是最完美的借口。林夏数着玻璃上雨刮器的节奏,感受那截带着薄茧的食指沿着脊椎缓缓下滑,像外科医生握着柳叶刀划开织物。车载电视播放着房产广告,女主播甜腻的声线与金属扶手碰撞声交织成奇异的白噪音。
"您坐过站了。"上周三的雨夜,她突然转头说出这句话。程述悬在空中的手来不及收回,腕表秒针跳动的微光映出他镜片后的瞳孔收缩。这个每天穿着三件套西装、用钢笔在便签纸上写德文单词的男人,此刻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精密仪器。
林夏从帆布包掏出薄荷糖,清脆的剥糖纸声划破凝固的空气:"要吗?"她看见对方喉结滚动三次,最终接过糖片的指尖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公交车碾过减速带,整片光影在两人之间碎裂重组,某种危险的平衡正在形成。
当程述的手掌终于完整覆上她后腰时,林夏对着车窗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玻璃倒影里,男人无名指的戒痕在暮色中泛着青白,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她知道这场游戏的危险性——就像在早高峰地铁里玩俄罗斯轮盘赌,但正是这种随时可能崩坏的刺激感,让加班后的疲惫神经重新苏醒。
变故发生在梧桐大道第三个弯道。林夏数着程述今天换了第七种香水基调,柑橘尾调里藏着雪松的冷冽。他的拇指正沿着她肋骨的弧度游走,这个动作比往常多了几分焦躁。车载电子屏突然跳出的交通事故推送,让整个车厢陷入诡异的蓝光。
"你妻子今天没去幼儿园接孩子?"林夏的声音轻得像句呢喃,却让身后温热的躯体瞬间僵硬。她感受着颈后紊乱的呼吸节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在儿童医院看见的画面在脑海闪回:那个抱着发烧女儿在急诊室排队的女人,围巾上绣着和程述袖扣相同的家纹。
急刹车来得毫无征兆。林夏在惯性作用下撞向前排椅背的瞬间,听见金属断裂的脆响。程述的鳄鱼皮公文包弹开,散落的文件像雪片般铺满过道。某张泛黄的B超单飘到她脚边,日期显示是七年前的冬至,诊断结论栏印着模糊的"胚胎停育"字样。
"你以为自己在玩火?"程述突然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镜片后的眼睛泛起血丝。林夏瞥见司机正在后视镜里皱眉,车载监控的红点规律闪烁。她笑着用高跟鞋碾过那张B超单,细跟在地面划出尖锐的摩擦音。
当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林夏正在整理被弄皱的衬衫下摆。程述的西服口袋露出半截诊断书,神经性震颤的字样在警车顶灯下忽明忽暗。她最后看了眼这个共舞二十七天的陌生人,转身走向正在取证的民警。后腰处残留的体温正在急速冷却,像极了那年父亲工厂倒闭时,熔炉里渐渐凝固的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