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律师事务所里,林知夏将钢笔悬在《婚姻协议》签名处,金属笔尖在纸面投下细长的阴影。她抬眼看向对面西装革履的江逾白,落地窗外陆家嘴的霓虹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流动,像幅精心构图的电影画面。
"第九条补充条款,"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着檀木桌面,"婚姻存续期间,双方需配合出席家族聚会,每月至少三次。"他推过烫金请柬,祖母八十大寿的日期用朱砂笔圈得鲜艳夺目。
这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堪称商业联姻的典范。林家需要江氏集团的融资救命,江逾白则要堵住家族催婚的压力。他们甚至精确计算过离婚节点——两年后林氏完成产业升级,江逾白也能顺利接手集团核心业务。
直到那个暴雨夜打破所有计划。江逾白浑身湿透出现在林知夏公寓门口,昂贵的手工西装滴着水,手里却护着完全干燥的蛋糕盒。"你说过生日要吃红丝绒蛋糕。"他眼底有罕见的狼狈,集团内斗让他刚失去最重要的项目,却还记得两周前她随口提的童年回忆。
林知夏握着门把的手微微发抖,玄关感应灯在他们头顶明明灭灭。她本该按照协议递条毛巾就退回安全距离,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擦掉他睫毛上的雨珠。江逾白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墙上,蛋糕摔在地上绽开血色般的奶油,他带着雨气的吻比想象中灼热百倍。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对着镜子扣衬衫纽扣时,看见锁骨处暧昧的红痕冷笑出声。他们果然都是演技精湛的骗子,昨夜意乱情迷时,江逾白贴着她耳垂说的那句"别怕"温柔得近乎虔诚,此刻却能在餐桌上神色自若地讨论下午的股东会议。
但某些变化正在悄然发生。江逾白开始记住她喝咖啡要加三块方糖,林知夏发现他开会前会不自觉地转尾戒。直到某次商业酒会上,当合作方千金将红酒"不小心"泼向林知夏时,江逾白揽着她旋身躲过的动作快得惊人。他低头帮她整理裙摆时,指尖在对方小腿绷紧的肌肉线条上多停留了三秒。
这场始于算计的婚姻游戏,正在某个失控的维度疯狂生长。
家族祠堂的沉香缭绕中,江逾白跪在青石板上挺直脊背。戒尺破空声响起时,他眼前浮现的却是林知夏昨夜蜷缩在书房沙发睡着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手里还攥着没看完的并购案文件。
"为个女人放弃东南亚市场,你疯了?"祖父的怒吼震得梁柱都在颤。江逾白却想起三天前的深夜,林知夏在跨洋视频会议里用三种语言舌战群雄,只为保住他团队精心筹备半年的方案。当她最终摔了耳机冲进浴室呕吐时,他看见镜子里她通红的眼眶。
协议里白纸黑字写着"不干涉彼此事业",此刻却成了最可笑的摆设。当江逾白发现自己在董事会上条件反射般为林氏争取利益时,当林知夏开始下意识收集江氏竞争对手的情报时,那个精确的离婚倒计时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转折发生在东京塔的观景台。林知夏裹着江逾白的羊绒大衣,看初雪纷纷扬扬落满他肩头。他们刚联手拿下至关重要的日方合作,本该击掌庆贺的时刻,她却盯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出神。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抓着他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
"合约第三十一条,"江逾白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禁止肢体接触超过……""去他妈的合约。"林知夏踮脚咬住他喉结,尝到雪粒融化的咸涩。三百米高空的风声吞没了所有理智,他们在玻璃幕墙后接吻,底下东京的万家灯火碎成一片银河。
回国航班上,林知夏望着舷窗外的云海轻笑:"我们完蛋了。"江逾白把毛毯往她身上又裹紧几分,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当初说好做戏用的道具,此刻却烙进血肉般契合。当飞机穿越雷暴区剧烈颠簸时,他们交握的掌心渗出冷汗,却谁都没松开手。
现在距离约定离婚日期还剩47天,江逾白书房的碎纸机里躺着三份撕毁的离婚协议。林知夏的加密邮箱中有六封未发送的辞职信。他们心照不宣地延长每次对视的时间,在家族宴会上十指相扣的力度越来越大,像两个站在悬崖边赌命的疯子,明知道在重蹈覆辙,却沉迷于这种慢性死亡的快感。
百户千灯的都市夜幕下,这场始于算计的婚姻早已变成困住两人的琥珀。他们被自己亲手编织的情网越缠越紧,每次试图挣脱都让心脏多道带血的勒痕。或许真正的牢笼从来不是那一纸契约,而是清醒看着自己沦陷却甘之如饴的,爱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