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推开老宅阁楼的雕花木门时,檀香混着陈年普洱的涩味扑面而来。她垂眼望着跪坐在茶席前的男人,他执壶的手背浮着淡青色血管,与汝窑天青釉茶盏相映成趣。这是她名义上的"小叔"——实际是父亲收养的孤儿,陆砚生。
"疏桐该学点茶艺了。"他说话时喉结在立领长衫下滚动,银链怀表垂在墨色绸缎上晃出冷光。林疏桐跪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以茶刀剖开普洱金瓜,锋刃破开紧压茶砖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昨夜撞见他在后院焚烧带血的绸帕。
茶针突然刺破她指尖。"疼吗?"陆砚生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像在丈量紫砂壶的胎壁,舌尖卷走血珠的动作却让案上铜香炉腾起的烟都扭曲了变形。林疏桐看见他颈侧有道旧疤,蜿蜒进交领深处,像道未愈合的茶马古道。
暴雨夜的古法炭焙房里,林疏桐被铁观音的兰花香熏得发昏。陆砚生解开她旗袍领口的葡萄扣时,茶笼里炭火正爆出星子。他咬住她耳垂说:"当年你父亲用茶船碾碎我父亲指骨时,血渗进老枞水仙的苔藓里。"阁楼传来茶饼坠地的闷响,林疏桐在蒸青锅的雾气里看见父亲扭曲的脸。
陆砚生被铁链锁在萎凋室那夜,林疏桐偷了茶仓钥匙。月光透过水筛在青石板上织出蛛网,她踩着满地白毫银针走近时,闻到他身上混着血味的岩骨花香。"你要用凤凰单枞的蜜香还是白鸡冠的乳香来祭我?"他笑时嘴角血渍落在她月白缎面睡袍上,像宣纸上晕开的朱砂印。
当林疏桐用茶针挑开他染血的衬衣,发现心口纹着林家茶印的烫伤疤。二十年前陆家茶船沉江的真相在撕咬般的亲吻中碎裂,她咬破他喉结时尝到普洱的回甘。窗外巡夜人的灯笼掠过,他们在堆满茶青的竹匾上翻滚,碾碎的茶芽汁液浸透陆砚生背上鞭痕。
清明祭祖日,林疏桐在祠堂点燃三柱断头香。陆砚生握着她的腰往祖宗牌位前按时,她发间玉簪坠地裂成两截。供桌上的明前龙井突然沸腾,父亲举着茶船要砸向陆砚生太阳穴的刹那,林疏桐将茶针扎进了那只曾教她执笔的手。
暴雨冲垮茶山那夜,有人看见陆砚生抱着昏迷的林疏桐走向雾霭深处的茶马古道。他们身后,百年林家老宅在雷火中烧成巨型茶灶,煅烤着那些发霉的族谱与契约。直到现在,途经古道的旅人仍说能在晨雾里闻到铁锈味的茶香,混着女子发间残留的沉香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