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高峰的末班公交总在雨天格外拥挤。诗晴把湿漉漉的雨伞收进塑料袋时,第436次看见那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他总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膝盖上放着印有"XX机械厂"字样的帆布袋,像块沉默的礁石凝固在喧嚣的人潮里。
这是她成为单亲妈妈的第三年。每天往返于家政公司和幼儿园的固定路线,早已把沿途每个广告牌的位置都刻进记忆。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周四,当浑身酒气的醉汉突然抓住她手腕,那个总在角落里看《机械原理》的男人,第一次像猎豹般弹射而起。
"他手掌有电焊烫伤的疤痕。"诗晴后来在日记里写道。这个叫陈建国的男人用布满老茧的手替她挡住所有恶意,却在她道谢时红着耳尖躲开视线。机械厂下岗技工的身份,每月准时汇给老家父母的汇款单,还有总在周末消失的古怪行踪——这些碎片在三个月后拼凑成民政局的红本。
但新婚当夜就显出端倪。当诗晴发现衣柜深处藏着整盒未拆封的避孕套,陈建国只是沉默着把热牛奶放在床头。这个会在她生理期煮红糖姜茶的男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就像他维修机床时永远精准的0.02毫米公差。
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诗晴在公交末班车消失的站台,撞见本该在厂里值夜班的丈夫,正搀扶着穿香奈儿套装的孕妇走向私家车。路灯下晃过的铂金钻戒,刺痛了她左手无名指上褪色的银戒圈。
跟踪陈建国的第七天,诗晴在城郊别墅区找到了答案。透过雕花铁门,她看见自己的丈夫正单膝跪地为孕妇按摩浮肿的小腿,茶几上摆着产检报告和股权转让协议。那个总说"加班修设备"的男人,此刻西装革履得像换了个人。
"每月十万,直到孩子满周岁。"孕妇慵懒的声音刺破监控录像的杂音。诗晴终于明白为何陈建国的帆布袋里总装着不同品牌的母婴用品,为何他手机相册加密文件夹里全是婴儿房设计图。这个被生活压弯脊梁的男人,正在用最荒诞的方式偿还父亲肝癌欠下的债务。
但真相往往比想象更锋利。当诗晴握着偷拍的证据质问时,陈建国颤抖着解开衬衫——遍布前胸的术后疤痕像蜈蚣般狰狞。"医生说最多五年。"他苦笑着展示抽屉里成堆的止痛药,"那些钱,是给你和童童准备的。"
暴雨再次降临的夜晚,诗晴在公交调度室查到惊人记录:过去三年,陈建国每天多坐18站往返,只为制造与她的"偶遇"。那个总在机械厂门口徘徊的身影,那个悄悄往她家政工具包塞进口巧克力的人,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默默丈量过所有爱她的距离。
当法院传票寄达时,诗晴正站在妇产医院VIP病房外。隔着玻璃,她看见陈建国小心翼翼抱着新生儿,而病床上的贵妇正在签署器官捐献同意书。命运齿轮轰然转动,带着铁锈味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原来所有精心设计的谎言,都是这个男人用生命倒计时写就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