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玉米地蒸腾着燥热,李红霞抹了把汗湿的脖颈,粗布衫下浑圆的胸脯随着喘息剧烈起伏。这个四十出头的寡妇刚给邻村送完豆腐,抄近道穿过老张家的承包地时,腐臭味混着血腥气突然窜进鼻腔。
"哪个杀千刀的往地里扔死猪…"她嘟囔着拨开层层玉米叶,月光却将眼前的景象照得雪亮——村会计王德发仰面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匕首。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散落着褪色的黄符纸,纸面朱砂画的符咒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红霞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背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转身瞬间,她撞进双泛着青光的眼睛。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睛,倒像年久失修的铜镜,映出她惊恐扭曲的面容。黑影裹着腐朽的官袍,腰间玉带扣分明刻着前朝工部的徽记。
"两百年了…"沙哑的嗓音刮擦着耳膜,"你们村祖上欠的债,该还了。"枯爪般的手掌掐住她脖颈时,红霞摸到对方腕间冰凉的翡翠扳指——和村祠堂供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场惊心动魄的初遇,彻底撕开了槐树村平静的假面。当红霞带着脖颈淤青闯进村委大院,却发现王德发正端着搪瓷缸喝茶,后颈赫然贴着张新鲜黄符。所有村民都像被抽了魂似的,机械地重复着日常劳作,唯有村口老槐树的年轮,在暴雨夜诡异地逆时针旋转…
红霞攥着从野地里捡到的半截玉带钩,悄悄摸进尘封的祠堂。蛛网密布的供桌上,泛黄的族谱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嘉庆年间那页。烛火摇曳中,她看见自己太爷爷的名字被朱砂重重划去,旁边批注着"背主求荣,当诛九族"。
"好个忠烈之后。"阴恻恻的笑声在梁柱间回荡,白天刚"复活"的王德发从阴影里踱出,官靴踏过青砖发出空洞回响。他的脸皮像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肉:"当年李守业私吞河工银两,害得本官治水失败含冤自尽。如今你们全村,都是本官的还阳祭品!"
祠堂地面突然裂开深渊,数百具缠着水草的骷髅伸出手臂。红霞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铠甲——白天玉米地里的古尸竟从族谱画像里走了出来!他腐烂的指尖拂过红霞汗湿的鬓角:"李守业私藏的那笔银子,就埋在你家豆腐坊底下吧?"
暴雨砸在瓦片上像催命的鼓点。红霞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三更磨豆腐,五更见阎罗…"原来石磨底下真压着口青铜棺材,锁链上缠满画着生辰八字的黄符。当古尸的利爪刺向心口时,她猛地扯断棺材上的墨斗线,霎时间雷暴劈开屋顶,数百张黄符在电光中燃成灰烬…
此刻的豆腐坊地窖里,被铁链锁着的真正村会计幽幽转醒。而村口老槐树的树洞深处,二十八个贴着村民生辰的陶土人偶,正在血水中缓缓沉浮。这场跨越两百年的复仇,才刚刚揭开猩红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