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第三次在熄灯后翻进画室时,月光正斜斜切过那幅未完成的《跪姿人体》。画布上扭曲的腰线让她想起上周解剖课,教授用镊子夹起的那条神经束——同样纤细易碎,同样暗藏风暴。
"你果然在这里。"石膏像群中突然传来窸窣声,油画系那个总穿松垮卫衣的男生从《拉奥孔》后面探出头,指尖还沾着群青颜料。他叫陈野,传说中因为给系主任画像添了第三只眼被停课的问题学生。
林夏下意识用白大褂裹紧自己,实验报告从口袋里滑落。陈野弯腰去捡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报告背面密密麻麻写满化学方程式,每个等号后面都跟着同一串数字:1314520。这是她给江枫发的第27条未读短信。
"要不要试试真正的表达?"陈野突然把调色刀插进颜料管,钴蓝色汁液溅在林夏的帆布鞋上。凌晨两点的画室里,他教她用手术刀片削炭笔,说素描的力度应该像"截断肋间动脉"。当林夏的第四根HB铅笔断在画纸时,陈野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你闻过福尔马林里的玫瑰吗?"
这句话成为某种隐秘的开关。此后每周三凌晨,解剖室储物柜都会少两副橡胶手套,画室地板上则多出混合着丙烯与消毒水气味的速写。林夏开始用离心管装松节油,把病理切片裱进画框。直到那个暴雨夜,她推开画室门看见江枫的白大褂挂在《跪姿人体》旁,纽扣排列得像一组沉默的摩斯密码。
实验室通风橱第一次溢出松节油气味那晚,林夏正在配制3%的过氧化氢。江枫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张门诊收据,日期停在她送他《人体解剖图谱》那天。诊断结果栏的"焦虑状态"四个字被反复描画,边缘晕开的水渍不知来自试剂还是别的什么。
"你们医学生连谈恋爱都要计算半衰期吗?"陈野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那支偷来的脊椎模型。他今天格外反常,卫衣兜帽压得很低,却藏不住脖颈处的抓痕——和林夏昨天在江枫锁骨看到的如出一辙。
离心机突然发出尖锐嗡鸣,林夏看着震荡的缓冲液想起母亲的话:"试管不会骗人"。她抓起那幅画到一半的《心脏解剖》,调色盘狠狠砸向还在运转的仪器。飞溅的玻璃碎片中,陈野突然大笑:"你终于发现了?我们都在培养皿里演爱情戏。"
警报器红光笼罩整个实验室时,三人以奇异的姿态定格:江枫的白大褂挂在生物安全柜上,陈野的油画刀插在破碎的培养皿中,而林夏跪坐在满地狼藉里,手里紧攥着那张被缓冲液浸透的门诊单。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混着陈野最后的呢喃:"知道为什么我总画不好手吗?因为所有握过手术刀的人,掌心都藏着密室。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通风窗,林夏在消防通道捡到本烧焦的素描簿。最后一页用炭笔写着:"真实青春是场未麻醉的解剖,而我们都是彼此的手术刀。"翻到背面,她看见自己跪在实验台前的侧影,腰部曲线连接着江枫的白大褂下摆,而陈野的卫衣绳正蛇一般缠住所有人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