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清湖村笼罩在闷热的湿气里,老槐树上的蝉鸣突然断了声。秀英站在村口石桥上,红色连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远处驶来的黑色奔驰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她逃离家乡的第十七年。若不是三天前收到那封匿名信,她绝不会再踏足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信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你爸不是自杀,湖底有铁箱"。落款处画着朵褪色的木棉花,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样。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惊醒了回忆。驾驶座下来的男人令她瞳孔骤缩——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初恋林建军!他左眉骨那道疤还在,却从当年穿校服的清瘦少年变成了西装革履的开发商。更诡异的是,副驾走出的女人戴着墨镜,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胎记,与溺亡多年的堂姐如出一辙。
"秀英姐?"带着烟草味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村医陈冬生背着药箱,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纹身,正是当年父亲出事前接诊的医生。他递来退烧药时,指尖划过她手腕的温度异常灼热:"听说你要重修老宅?"
深夜,秀英在阁楼翻出父亲的工作日志。1998年6月17日的记录被撕去半页,残留的墨迹显示"湖底淤泥样本异常"。窗外忽然传来铁锹掘土声,她握着手电筒循声而去,在祠堂后的老井边撞见浑身湿透的陈冬生。月光下,他脚边的麻袋渗出血水,染红了井沿的苔藓。
"别出声。"陈冬生突然捂住她的嘴,身后传来林建军的脚步声。秀英在挣扎中摸到他后腰的硬物,分明是把裹着油布的手枪。这时祠堂木门吱呀作响,第三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
秀英屏住呼吸。月光照亮来人的脸,竟是传闻中在外省遭遇矿难的丈夫赵大勇!他左腿分明完好无损,手里提着锈迹斑斑的油锯。三个男人在井边形成对峙,陈冬生突然扯开麻袋,滚出来的却是裹着红绸的牌位——正是秀英父亲的名字。
"该摊牌了。"林建军点燃香烟,火星照亮他腕间的金表,"二十年前你爸发现湖底藏着日军毒气弹,村长带人灭口时,是我把他推下水的。"他吐出的烟圈幻化成狰狞鬼脸,"没想到老东西留了后手,把证据锁在…"
话音未落,赵大勇的油锯突然轰鸣。秀英趁机挣脱束缚,却踩到井边松动的青砖。在坠落的瞬间,她看见陈冬生扑来的手臂上,有道与父亲遗照中完全相同的烫伤疤痕。
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时,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七岁那年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父亲将铁箱交给戴鸭舌帽的男人,那人转身时露出的手腕,赫然纹着血色木棉。而此刻向她游来的陈冬生,锁骨处正浮动着同样的图案。
铁箱在淤泥中泛着幽光,开启的刹那,泛黄的账本里滑出张黑白照片。年轻时的母亲穿着嫁衣,身旁的新郎却不是父亲。秀英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人的眉眼,与林建军书房供着的遗照一模一样。
水面突然传来枪响,血色在湖水中晕染开来。当秀英抓着账本浮出水面时,岸上的场景令她浑身发冷:赵大勇举着冒烟的猎枪,林建军倒在血泊中,而陈冬生正用手术刀抵住村长咽喉。
"你以为毒气弹的事只有我们知道?"陈冬生撕开白大褂,露出满背的刺青地图,"从你爸开始,清湖村每个暴毙的人…"他刀尖划过村长颤抖的喉结,"都吃过我开的药。"
远处传来警笛声,秀英攥紧账本转身狂奔。晨雾中,她终于看清老宅墙根新翻的土堆里,半截腐烂的手掌上戴着母亲失踪的银镯。风吹开账本最后一页,1998年6月17日的记录赫然在目:"实验体7号出现排异反应,建议立即终止'木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