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的潮气渗入老宅的砖缝时,林婉总会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湿漉漉的黄昏。雕花铜镜映着她解开盘扣的手指,旗袍领口露出的珍珠项链还带着丈夫晨起时残留的雪茄气息。檀木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藏着三封未拆封的蓝边信笺——那是每月初七准时出现在后门石阶上的神秘礼物。
这座始建于民国的宅院像座精密的欲望迷宫。二楼西侧书房永远上锁的桃木门,三楼回廊转角处突然消失的第十三级台阶,还有地下酒窖深处那面会渗出玫瑰香气的砖墙。管家陈叔擦拭银器时总爱念叨:"太太,老物件最懂守秘密。"他浑浊的眼底闪过奇异的光,仿佛那些鎏金烛台与珐琅座钟都在暗处睁着窥视的眼睛。
直到某个暴雨夜,林婉在整理丈夫的西装时摸到内袋里带着体温的翡翠耳坠——分明是前日失踪的侍女小桃日日戴着的旧物。雨滴砸在玻璃花房穹顶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想起上周深夜路过马厩时听见的压抑呜咽,想起丈夫衬衫领口总也洗不掉的栀子花香。当手指触到衣柜深处冰凉的檀木匣时,二十年来精心维持的贤淑面具开始出现细密裂痕。
第四封蓝边信笺送来那晚,林婉终于用银簪挑开了火漆。信纸上的字迹让她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自己十八岁待嫁时写给初恋的笔迹。记忆如潮水漫过:青石板巷尾的裁缝铺二楼,少年画师握着她的脚踝在宣纸上勾勒金莲曲线时,窗外玉兰花瓣正簌簌落在染坊晾晒的靛蓝布匹上。
此刻衣柜里的暗格机关咔嗒作响,露出整面墙的油画。画中女子或倚栏望月,或俯身嗅梅,眉眼分明是年轻十岁的自己。最中央那幅未完成的肖像里,她旗袍开衩处的肌肤正被画家用朱砂与金粉细细描摹。地下室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林婉举着烛台循声而去,却在酒窖转角撞见丈夫正将小桃按在橡木桶上,少女雪白后颈的翡翠耳坠晃得人眼疼。
当晨光刺破雕花窗棂时,宅院里已不见小桃踪影。林婉对着镜子将珍珠项链换成红宝石坠子,指甲染上最艳丽的凤仙花色。她知道今夜子时,画室暗门后的螺旋楼梯将通向某个滚烫的秘密——那里有被囚禁二十年的天才画师,有用金丝楠木封存的春宫图手稿,还有丈夫书房保险柜里所有姨太太的卖身契。
旗袍高领掩住锁骨处的齿痕时,她对着虚空轻笑:"这场戏,该换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