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梅雨季来临时,美代子终于把丈夫的佛龛移到了储藏室。那尊鎏金佛像在黑暗中注视着她解开振袖腰带,三十七岁的身体在镜中泛起珍珠般的光泽——这是独居第四年,她开始允许自己晚餐时喝两合清酒。
BB撞见那个场景纯属意外。刚从早稻田放假归家的继子握着摔裂屏幕的手机僵在玄关,视线穿过半掩的拉门,定格在女人后颈滑落的汗珠正沿着脊椎没入绛紫色腰枕。榻榻米上散落着吃剩的鲭鱼寿司,电视里重播着二十年前的《东京爱情故事》,主题曲混着烧灼的体温在六月潮湿的空气里发酵。
"母亲…需要冰毛巾吗?"少年嗓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美代子触电般抓起松垮的浴衣前襟,打翻的菊正宗在地板蜿蜒成羞耻的溪流。这个称呼刺痛了她——十年前嫁给大她二十岁的出版社社长时,BB不过是个会对她新和服吐口水的七岁男孩。
储藏室传来瓷器碎裂声。美代子跪坐在佛龛前,指尖抚过丈夫照片上的裂痕。去年今日,她亲手砸碎了第三个发现丈夫情妇照片的U盘。那些年轻女孩脖颈后都有一颗朱砂痣,就像她昨夜在浴室镜中发现自己后腰新生出的那粒红痕。
梅雨在深夜转为暴雨。当BB敲响主卧门说屋顶漏水时,美代子正梦见自己被成捆的未拆封和服腰带勒住咽喉。少年潮湿的衬衫紧贴着初现轮廓的胸肌,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锁骨汇成细流。她突然想起婚礼那天,老社长将她的手按在《源氏物语》上宣誓时,窗外也是这般滂沱的雨声。
七月第一个放晴日,BB在阁楼发现装满情书的铁盒。那些昭和年间的洒金信笺上,字迹从工整到狂乱地记录着美代子守寡前的最后挣扎:第43封信里夹着半片安定药板,第67封的泪痕晕开了"我想在盛开时凋谢"的字句。少年蜷在积灰的梁柱间读到暮色四合,直到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厨房地板上,打翻的味噌汤正在实木地板上蔓延。美代子攥着碎裂的汤碗,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松田圣子的黑胶唱片封套上。BB冲进来时,她正神经质地哼着《蓝色珊瑚礁》,这是二十年前夺得县立高中合唱比赛冠军的曲目——那时她的梦想是成为第二个中森明菜,而不是在相亲照片里被标注"骨盆条件优"的待嫁新娘。
"别动!"少年突然握住她流血的手腕。这个总对她冷脸相待的继子,此刻呼吸喷在她耳后新染的栗色发梢。药箱翻找声里,美代子数着他T恤下肩胛骨的起伏次数,突然想起昨夜NHK纪录片里破蛹的帝王蝶。
缠纱布的手指无意擦过少年喉结时,积压七年的情欲如同溃堤的鬼怒川。当BB的牙齿咬上她锁骨处的朱砂痣,美代子终于看清佛龛裂缝里滋生的不是霉菌,而是自己亲手种下的爬山虎。那些带着吸盘的藤蔓正疯狂撬开每块榻榻米,在《源氏物语》的书页间绽放出大簇的彼岸花。
晨雾漫进庭院时,晾衣绳上并排飘荡着濡湿的校服衬衫与绛紫色腰枕套。美代子跪坐在缘侧沏茶,看着BB在晨跑途中惊起满树麻雀。二十年前被斩断的歌声突然冲破喉间,惊飞了佛龛里栖息的灰斑鸠。那些盘旋的羽翼剪碎晨光,在她脚边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这是平成最后的一个梅雨季,晾衣夹上的水珠正折射出令和元年的第一道虹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