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三十八度高温里发出濒死喘息时,林雪正用铅笔尾端戳着数学卷最后一道导数题。汗湿的棉质睡裙黏在后腰,蝉鸣声里突然混进钥匙转动声——那个七年前随母亲改嫁消失的男人,拖着黑色行李箱站在玄关,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
她记得程凛右耳垂有颗红痣。当年十二岁生日宴上,少年用叉子戳破她蛋糕顶端的樱桃,汁液溅到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时,那颗痣在吊灯下晃成血色光点。此刻那颗痣被雨水洗得发亮,随喉结滚动没入领口阴影,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混着雨水腥气在闷热空间炸开。
「小雪?」低哑声线惊飞了窗台避雨的麻雀。程凛扯松领带的手指骨节分明,腕表折射的光掠过她裸露的脚踝。浴室传来水声时,铅笔芯在草稿纸上划出尖锐折线,少女盯着镜面柜门映出的模糊人影,突然发现当年需要仰视的哥哥,如今只需抬眼就能撞进他垂落的视线。
雷声碾过天际时停电猝不及防。黑暗放大了衣料摩擦声,薄荷沐浴露的味道从身后漫过来,带着未擦干的水汽。「别动」,温热手掌突然扣住她摸向蜡烛的腕骨,程凛的呼吸扫过她后颈碎发,打火机蹿起的火苗里,他们同时看见玻璃窗上重叠的剪影。
程凛白大褂里的听诊器总是凉的。林雪缩在诊床上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金属探头滑过心口皮肤时,冰得她抓住对方袖口。男人停顿的呼吸暴露了克制,就像他总在早餐时用报纸挡住视线,却放任咖啡杯沿重叠她的口红印。
解剖学图册第178页夹着干枯的樱花标本。林雪踮脚去够顶层书架时,程凛的手臂从身后横过,衬衫袖口擦过她锁骨。书页翻动间标本碎裂成雨,落在她散开的睡衣领口。「这里」,带着薄茧的拇指按上她颈动脉,「是成年人最脆弱的致命点」。
暴雨再临那夜,程凛白大褂下藏着酒气。解到第三颗纽扣时他忽然轻笑:「知道为什么我主修心外科吗?」手术刀般精准的指尖点住她左胸,「十六岁那年发现,这里藏着会呼吸的伤口」。落地窗映出他们纠缠的倒影,窗外紫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他右耳红痣上悬着的汗珠。
当林雪咬住程凛扯领带的手指时,尝到消毒水与威士忌混合的苦涩。男人喉间溢出的叹息像困兽最后的挣扎,掌心贴合她腰窝的瞬间,解剖室里背过千万遍的血管神经图谱都化作皮肤下的暗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两颗失控的心跳在雨声中编织成网,捕获了所有关于禁忌与渴望的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