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木质楼梯在深夜发出细碎呻吟,林夏数着台阶的手停在第三十二级。阁楼门缝里漏出的暖黄光线中,混合着檀香与某种陌生的木质调香水味——那是林子言上周从巴黎带回来的礼物。
她握紧从母亲遗物箱底翻出的牛皮日记本,1997年6月17日的潦草字迹在眼前晃动:"今天在福利院见到那个眼睛像小鹿的男孩,老林坚持要带他回家……"阁楼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林夏本能地冲进去,却撞见林子言正弯腰捡拾青瓷碎片,浴袍领口露出的锁骨处,有道与父亲车祸疤痕完全重合的月牙形痕迹。
记忆如潮水般倒灌。三个月前那场暴雨夜,被雷声惊醒的她赤脚穿过走廊,书房虚掩的门内传出父亲沙哑的哽咽:"当年领养文件做得天衣无缝,可子言最近总在查基因检测……"闪电划破黑暗的瞬间,她与门缝里林子言抬起的眼睛四目相对,那双总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此刻浸满寒霜。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日记本内页的领养证明复印件,林夏看着眼前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哥哥"。他修长手指被瓷片割破的血珠滴在波斯地毯上,晕开成诡异的图腾。当带着血腥味的手指突然抚上她颈侧时,阁楼老式留声机突然自动播放起《玫瑰人生》,1946年的黑胶唱片在尘埃中旋转出令人眩晕的旋律。
基因检测报告在梨花木桌上投下阴影,林子言的白大褂还带着实验室的冷冽气息。作为顶尖遗传学教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DNA链条不会说谎。三个月前从林夏梳子上取走的发丝样本,此刻正在电子显微镜下投射出令人窒息的图谱——23对染色体中,有9个关键位点呈现出惊人的相似性。
"还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晚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手术刀,"你醉倒在露台蔷薇架下,抓着我的领带说'如果我们不是兄妹'……"林夏踉跄着撞倒清代珐琅彩花瓶,破碎声惊飞窗外栖息的夜鹭。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片段突然清晰:滚烫的威士忌,滑落的真丝睡裙,还有他最终克制着推开她时,在后颈留下的半月形掐痕。
地下保险柜的虹膜验证器发出绿光,林子言取出泛着霉斑的旧档案。1997年6月16日的《晨报》社会版角落,豆腐块大小的报道记载着化工厂爆炸事故,遇难者名单里有个名字被红笔反复圈画。当林夏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个与自己母亲相同的名字时,阁楼暗格里的老式放映机突然启动,九十年代的监控录像带在斑驳墙面上投出令人战栗的画面——穿着白大褂的父亲抱着婴儿走进育婴室,胸牌上赫然印着"仁爱福利院副院长"。
暴雨再次侵袭老宅时,阁楼的第三十二级台阶在雷鸣中轰然塌陷。尘封二十年的地下室入口如同张开的巨口,成排的玻璃标本罐在闪电中显现,每个罐体标签上都写着相同的日期:1997.6.17。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是无数个有着月牙形胎记的胚胎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