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显影盘里浮动着银盐颗粒,暗红色安全灯下,苏雨瑶的胴体正从相纸上缓缓浮现。六十二岁的陈砚生握镊子的手微微发抖,暗房通风扇的嗡鸣声里混杂着自己粗重的呼吸。这张偷拍的底片本应直接销毁——三天前在芭蕾舞教室后巷,少女练功服被雨水浸透的瞬间,他鬼使神差按下了尼康F3的快门。
暗室药水泛起涟漪,相纸上逐渐清晰的蝴蝶骨让他想起三十年前在圣彼得堡见过的天鹅标本。那时他还是个倒卖苏联望远镜的掮客,在冬宫广场被克格勃追了三条街。如今他守着城南旧巷的古董相机店,却在这个梅雨季的黄昏,被十九岁舞蹈生脖颈后细小的绒毛击穿了所有防线。
"陈伯,您真的能修好这个八音盒吗?"三天前浑身湿透的苏雨瑶闯进店里时,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迹。她怀里抱着母亲临终前留下的珐琅音乐盒,齿轮间卡着半片褪色的芭蕾舞者剪影。陈砚生至今记得当自己用镊子取出断裂发条时,少女突然贴近的体温带着雨水蒸腾的气息。
此刻显影液里的影像开始发灰,陈砚生猛地将相纸夹进定影盘。暗房铁门突然被叩响,苏雨瑶的声音穿透门板:"您说过今天可以试听修好的八音盒…"他慌乱中碰翻显影液,少女推门而入的瞬间,安全灯将两人染成血色轮廓。八音盒叮咚响起《天鹅湖》主旋律时,陈砚生发现苏雨瑶正凝视着湿漉漉的相纸,睫毛在红光里投下颤动的阴影。
老座钟敲响第十二下时,八音盒齿轮终于彻底崩裂。苏雨瑶赤脚踩在满地古董相机零件上,芭蕾舞裙的薄纱拂过陈砚生收藏的1954年产徕卡M3。三小时前她借口学习胶片冲洗闯进暗房,此刻显影夹上的相纸却分明是昨夜陈砚生熟睡时的特写——老人松弛的脖颈皮肤在药水里舒展,像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实验标本。
"您教我的显影技巧很好用。"苏雨瑶旋开暗房白炽灯,突如其来的强光让陈砚生眯起眼睛。少女指尖划过他收藏的1972年《国家地理》合订本,停在某页阿富汗少女的著名肖像:"您看,猎人的眼神和猎物其实很像。"她突然跨坐在陈砚生收藏的暗房工作台上,芭蕾舞鞋的缎带散开如毒蛇的信子。
陈砚生后退时撞翻整盒D-76显影粉,粉尘在光束中起舞。五天前替苏雨瑶修理舞鞋搭扣时,他就该注意到少女刻意延长的肢体接触;三天前同意她来店里冲洗毕业作品胶片时,就该警惕那些所谓"人体摄影练习"的借口。此刻苏雨瑶撕开五张连拍的宝丽来相纸,画面里是不同角度的自己——在古董试衣镜前褪去舞裙的,跨坐在暗房梯上的,用嘴唇轻触放大机镜头的。
"您知道舞蹈系淘汰赛明天开始吧?"苏雨瑶将沾着显影液的手指按在陈砚生颤抖的喉结,"评委主席的办公室挂着您当年拍的莫斯科大剧院照片。"她解开芭蕾舞裙肩带时,老式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暗房里只剩下八音盒残存的叮咚余音。陈砚生终于看清少女眼底的漩涡——那不是他以为的纯真,而是早被二十个参赛者轮番睡过的麻木,此刻正借着他的罪恶感疯狂反噬。
当苏雨瑶咬住他松垮的颈部皮肤时,陈砚生听见三十年收藏的胶片在防潮箱里集体霉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