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老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小敏攥着手机站在晒谷场上,屏幕里未婚夫陈浩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明天见"。她抬头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祖屋,二十米外就是正在试穿龙凤褂的母亲,可那件绣着金线的嫁衣里,分明裹着个令人作呕的秘密。
"二丫头,你三舅公说礼单要加六对活雁。"母亲的声音裹着潮湿的夜风飘来,小敏盯着她领口若隐若现的淤青,突然想起三天前撞见的那幕——父亲把母亲按在谷仓的草垛上,手里攥着根拇指粗的麻绳。当时母亲的眼神像极了被围猎的母鹿,可当小敏抄起铁锹冲进去时,母亲却厉声喝止:"这是你爹在给我治癔症!"
晒谷场西侧突然传来唢呐试音,尖锐的声响刺破夜幕。小敏转身走向祠堂,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推开斑驳的木门,供桌上赫然摆着三本泛黄的族谱,最上面那本摊开的页面记载着1998年的婚变事件——当年大姑奶奶逃婚时,正是带着现在母亲常戴的那支银凤簪。
"你在找这个?"沙哑的男声从梁柱后传来。小敏浑身僵住,看着三叔公拄着龙头拐杖踱出阴影,枯瘦的手指间捏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二十岁模样的母亲穿着戏服,被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搂在怀里,背景是县剧团的排练厅。
祠堂外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小敏听见陈浩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叔公迅速将照片塞进她手心,压低声音道:"明天送亲队伍要过老鹰崖,你爹准备了十二个抬轿的壮汉……"
婚礼当天的晨雾浓得化不开,小敏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母亲将掺着朱砂的胭脂抹在她唇上。镜中倒映着窗外送亲队伍,十二个赤膊汉子正在往轿杠上缠红绸,他们手臂的刺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是村里"抬阴轿"的专属标记。
"当年你大姑奶奶就是在这个时辰……"母亲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打断。小敏低头看着藏在袖中的照片,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眉眼间竟与陈浩有七分相似。昨夜她在族谱夹层发现的婚书显示,母亲本该在1999年嫁给县剧团的琴师,而父亲的名字出现在"抢婚见证人"一栏。
送亲唢呐吹到第三遍时,小敏突然掀开盖头。她穿着改良过的素白婚纱站在祠堂台阶上,对着目瞪口呆的宾客举起手机:"这是陈浩公司账目往来的截图,过去半年他向村里转了二百四十万,备注都是'婚俗研究基金'。"人群中的陈浩脸色骤变,他身后两个戴墨镜的男人正要上前,却被三叔公的龙头拐杖拦住。
老鹰崖的罡风卷起小敏的头纱,她看着崖边那顶装饰着摄像头的大红轿子,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坚持要传统送亲路线。当陈浩的助理举着云台凑近时,小敏突然拽断颈间的珍珠项链,雪白的珠子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直播间的各位,"她转身直面镜头,身后的万丈深渊翻涌着乳白色的雾气,"你们现在看到的不是婚俗表演,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流量骗局。"藏在婚纱暗袋里的录音笔正在播放昨夜与三叔公的对话,父亲在录音里嘶吼着:"不配合直播就让那小子曝出你妈的丑事!"
崖边的老槐树上突然惊起一群乌鸦,小敏在纷飞的黑色羽毛中看见母亲举着当年的银凤簪冲进人群。这个被家暴了二十年的女人,此刻正用发簪抵着陈浩的咽喉,旗袍领口露出的淤青在阳光下泛着紫红:"当年你们逼我演了场抢婚戏,现在休想再毁我女儿!"
浓雾散尽的刹那,警笛声从盘山公路传来。小敏望着母亲第一次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今晨在嫁衣内衬发现的字迹——那是大姑奶奶用血写的八个字:"宁碎玉簪,不折脊梁"。